“一片式”与“零浪费”

一张方型纸,无需多余粘连,便可实现平面到多种形态立体玫瑰的蜕变。以折纸玫瑰的思维来制衣,在尽量不破坏面料完整性的情况下,裁剪像是纸上预先压好的折痕,缝合像是山折、谷折等各种塑型折线,这种“带着镣铐跳舞”做出来的服装,被称为One-Piece(一片式成衣)。

这种“一片式”结构可以联想到另一个名词“零浪费”(Zero-Waste)——面料的浪费不只是生产方面的问题,实际上也可以在设计过程中尽量规避。两者并非没有交集,原始社会时期的人类以大片树叶和整张动物皮蔽体,或许算是最早的“一片式”+“零浪费”了。古文明时期,如古希腊的Chiton叠衫、Peplos垂衫、Exomis背心裙和古罗马的Toga长袍等也是两者兼具,探索面料作为整体“入侵”人体,在身上肆意垂坠、缠绕、重叠的诸多可能性。公元前4世纪已现雏形的“Bog Coat(沼泽外套,因此类服饰最初发掘于沼泽,故得此名)”在北欧存在已久,与我国汉代名为”纟秋衣“的“单衣模型”结构类似,形式极为简单,合体度低,反映出这类服装仍停留在遮体、御寒等基本功能层面。

“零浪费”的想法最初出于面料的珍贵,根据幅宽仔细规划用布。在时尚体制化之前,掌握简单实用的裁剪和缝纫方法是女性必备的基本技能,许多耐穿且省布的民族传统服饰已体现出这两种想法:如日本的和服、南美洲的一片布上衣(像是披肩的改进版,由于织机宽度限制,其实是两片相拼)等。即使在时装公会出现以后,“一片式”也不具有阶级属性,仍未产业化和民主化的时尚使得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女主人仍需自己买布并动手制作全家服饰。20世纪初居家穿着的“Corset Cover”、“Combing Jacket”和30年代的“Jiffy Blouse”都是一片式成衣,同时很多杂志还有面向主妇的裁剪教学,如1913年2月美国刊物《Woman's Home Companion》中的一片式裁剪女童服饰插图,省布、简单,“专为忙碌的母亲所设计”。
用尽每一块布去制作衣物,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有价值的传统。实际上,一些“零浪费”设计启发了当代设计师对“一片式”的无限遐想,且其中部分本就属于“一片式”,因而本文会把两者放在一起来讲。
“零浪费”的时尚简史
“零浪费”的设计方法与设计过程是一个整体,设计与素材的选择要齐头并进。也就是说,要用的面料的尺寸有所了解,针对所设计的衣服大小选择适当的面料,以实现面料浪费最小化。帕森斯设计学院时装设计与可持续发展方向的助理教授Timo Rissanen说道:“在零浪费设计中,面料的幅宽是一个关键因素。如果你对面料的幅宽一无所知,你就无法开展零浪费设计。面料的幅宽将为你提供进行零浪费设计的空间。”时装设计师Ada Zanditon也表示:“利用面料的完整幅宽来进行设计,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采用这种方式的日本和服、印度纱丽采已经存在许久,因为不浪费珍贵的面料对他们来说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零浪费”概念在现代时尚体系中的出现或许可以追溯到1919年,当时的艺术家兼设计师Thayaht在其后来提倡的“未来主义”下,革命性地设计了第一件连体衣且为一片式裁剪的“Tuta(意大利语,意为:一体的)”,以支持他所主张的“消减虚饰的细节、减少面料的铺张、废除阶级和性别差异的服饰,不仅提升舒适度且有益健康”之观点,其简单和多功能的性质与当时的高级时装形成了鲜明对比。同期的苏联在“构成主义”下创造出来的“Prozodezhda”也具有相似的性质。它们都以现代主义的意识形态为基础,其目的都是创造能够满足人类各种功用和需要的物品,而且这些物品同时可以诋毁阶层社会,将国家转变为一个巨大的政党。这种制服性的“一片式”,几乎是“反时尚之前的反时尚”,意义重大。讽刺的是,Thayaht原指着Tuta“飞进寻常百姓家”,后来却成了“佛罗伦萨堂前燕”,被意大利上流社会视为新的时尚。

西班牙设计师Mariano Fortuny不止是“褶皱”之父,他也有过以“披挂”为主的一片式设计,且在其代表作Delphos裙中,除了细腻的褶皱外,也是一片式制版,唯一的接缝在侧缝,腋下多余的布料缝进几排褶皱里,以此收拢,使其适应人体。

发明了“斜裁”的设计师Madeleine Vionnet对“一片式”有过诸多思考,几乎零浪费的“矩形裁剪”是其设计中的显著特征之一。她1920年间的一些作品已有意识地尝试揣摩整块面料的垂坠效果,如同“拎起手帕的一角,让其余部分自然垂落”。面料形状完整到未做明显的曲线修剪,仅依靠不同方向纱线的强度或垂度,任由领线凹势和波浪起伏顺应面料自身重力和人体自然形态。她的裙子主体结构为一片式,仅用少量插片以定型,在不破坏几何形构成和平面化风格的前提下,使具体部位更为合身。或是直接在完整面料上开出切口套入人体,视为一个整体再依靠垂坠或系带以进行塑型。对于非裙款式,她的作品除了有如Thayaht那样如同剪窗花的对称型裁剪外,若门幅宽度允许也可做到一片式,侧缝照例呈锯齿状,有插片功效。

1944年,主攻建筑的设计师Bernard Rudofsky在他为现代艺术博物馆策划的展览“Are Clothes Modern? ”中,展示了自己与美国设计师Claire Mccardell受东西方传统服装结构启发而设计基于一片式的现代服饰。Madame Grès除了古希腊雕塑感密集褶皱的Le Plie Grès打褶法外,在她其他作品也经常不甚切割面料整体,以披挂,垂坠的形式展现,她是当下明星设计师Rick Owens的灵感来源之一。其1963年的斜裁裙为螺旋式的一片式结构,显现了不一样的思路。


自从在20年代结识了Vionnet之后,Cristóbal Balenciaga便被其设计理念所吸引。他反复购买Vionnet的作品,不断拆解研究,以习得立体几何般的视角,Balenciaga所做的和Vionnet一样——让“简单”熠熠生辉。1961年,受欧洲流传已久的“Bog Coat”一片式裁剪方式的启发,Balenciaga设计了“一条缝外套(One-Seam Coat)”,跟Vionnet一般地主体一片式再以少量插片塑型。1967年,他设计出一片布构成的晚礼裙、四个宽大的褶像环绕颈部与狭窄的裙摆对比鲜明的一片式倒置圆台体短裙、以及那件知名的结婚礼服:礼服采用他本人参与开发的硬挺面料“Gazar”,用最简的结构和最少的支撑,搭建出最大化的廓形,实际上,若面料幅宽足够,一片布便可裁出。

活跃于70年代的美国极简主义风格设计师Halston,常通过折纸与版师沟通,图中上衣是用整幅面料折叠而成,裁剪过程仅有少量浪费。曾为Halston斜裁产品线的技术顾问Akira Maki,擅长用褶皱和斜裁配合明艳的色彩与纤薄的面料,展现柔美的女性化风格。他的“一片式”既有简易的一片式垂坠,也有稍微复杂的一片式雪纺裙。


法国女设计师Geneviève Sevin-Doering 自70年代起便尝试逾越已成型的现代平面裁剪之固有模式,服装结构形似蝴蝶般对称,它的起点不再是原型和公式,而是真实的人体,如其所言——“肩线的存在十分古怪。看看那些古时的裙子,它们并无肩线,面料感知重力,衣服的垂落是自然的事。设计自当由内至外,而非由外至内。”如新手般去体会面料缠绕、围裹、悬垂在身体上的感受。后来设计师Dominique Fabrègue慕名而来,继承并发展Geneviève对一片式成衣的裁剪经验,把“顺应身体”的裁剪逻辑玩出了花——在她的“En 1 Morceau(In One Piece)”中,既有如削苹果皮般连续的裙子,也有明显与前人作品相比复杂得多的不对称裁剪,合身的同时兼具运动的功能性。

英国设计师Julian Roberts自创了“减法裁剪(Subtraction Cutting)”,采取减法——剪掉整块面料(通常以筒状形态出现)中的部分区域,即负形状,让身体从剪去的负形状当中穿过,并在身体的配合下完成服装造型。这种中空结构消融了设计与制版之间的界限,且具有一定的随机性。作为其冠名者与发展者(这种裁剪方式早已存在),Roberts称这种命名方式“是因为服装的形状取决于被剪去的面料,而不是添加的面料。剪去的形状创造了容纳身体通过的空间,同时也影响面料垂坠效果。”


以“零浪费”为主导而做的“一片式”设计还有马来西亚籍的美国设计师Yeohlee Teng,她主张物尽其用,衣服结构多来自于简单的几何形,以此尽量减少琐碎的裁剪而造成的面料浪费;梅西大学的Julia Lumsden为硕士毕业课题所设计的夹克与衬衫,结构出于“零浪费设计”的考虑,设计初衷在于探讨使用直线式裁剪是否既利于削减面料浪费量,又兼具美观;Elementum,强调消费者的参与及互动,借助针织材质特性实现:以最少裁剪,提供最丰富的穿着体验...
“零浪费”,以及由其衍生出的“一片式”并非新鲜玩意,如今的推崇者中,既有从可持续发展角度呼吁厉行节约的学者,也有将它作为独特视角的设计师,杜绝浪费并非其初衷,“用折叠而不是裁断”,体验另一种可能。
Avant-Garde
崛起后的“一片式”
先锋,顾名思义就是“在人群与大众前面”,也是建立在标准规则范围之外的存在。流水线化的时尚产业注重生产效率,往往选择将衣服切割为前片、后片、袖子、袖口、领子等零碎部件分开制作,零浪费的方式不再受到欢迎。这是人类的进步,因为大部分面料不再金贵,无需再过分考虑节省的方法。在这个时尚更新换代愈发快速的时代,追求极致的“一片式”,且无需过多顾及“零浪费”是展现先锋设计师独特视角的极佳切入点,接下来的是80年代日本三剑客的先锋浪潮席卷全世界后,设计师们对“一片式”的探索。


首先是三剑客之一的Issey Miyake。他认为东西方的时尚并非绝对对立,它们有着一致的、可以还原为一块布的源头,这便是A-POC(“A Piece Of Cloth”)诞生的契机。1976年的宽松垂坠衫和Cocoon Coat是开端,源于对古希腊服饰和日本和服的思考,紧接着发展成为每一件衣服都源于同一卷面料,可以直接量体裁衣,再从面料上剪裁出袖子、裙子、袜子等其他身体部位,完成了由“一片布”到“一个人”的过渡。1991年设计的“Colombe”,在一片式的基础上,以子母扣代替缝线和系带进行塑型,以此实现多变的造型和适应各异的人体,再到2004年与漫画家高野绫合作的卡通裙,整片圆形面料除两个袖口外不加修剪,以松紧绳塑型,他不仅探讨人体与衣服之间的关系,同时挖掘人体与衣服之间存在的空间。

Issey的这些设计也如先辈Vionnet般,无数设计师沿着他的思路前进,Patrick Kelly受Cocoon Coat启发,于1984年做出更复杂的、由整块矩形的绗缝针织面料构成的茧型外套。1999年Martin Margiela的主体一片式棉被外套更是如出一辙,但Margiela把Issey原先的“面料”——这种特定人群才会涉及的物品转变成了“棉被”一类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概念,这种“转化平凡”的创意思路源于品牌初期因预算有限所做的下策,随后成了品牌的特色设计语言之一。先锋王者Carol Christian Poell的一片式丹宁夹克也继承了这一概念,面料对一片式成衣塑型的影响由此可见:Issey的面料偏软只能任其垂坠,Margiela的棉被本身就硬挺但显臃肿,Carol不塌不肿的同时还可用系带自由调节衣领。

这件衣服归属于其Self Edge系列的第二版本“Metré”,对面料的使用率极高,并且有可以将面料直接“穿”在身上的感觉,概念上跟Issey的同卷面料剪裁成衣相似,但只在特定宽度的布上做,所以衣服的尺寸最多就到EU52;同系列中也有类似“Colombe”的仅以纽扣做塑型的一整片Self Edge面料长围巾。Carol和Issey两人多多少少受到德国艺术家Franz Erhard Walther的知名互动系列“1. Werksatz (First Work Set)”的启发——身体与完整布料间的关系,以及两者的互动实现空间结构的变化。在塑型方式上,Carol还有将皮革与金属结合的圆筒状Crushable Dress,表面呈现出金属被敲击的形变,且真的可通过敲击改变裙子形状以适应人体。

Carol标志性的“Dead-End”式剪裁以两条一维的平行斜线为表面特征:两条缝线、两排扣子、两排门襟,实际上则是从版型上如肩胛骨之间、肘部、后腰线、大腿和臀部处“断开”而形成的一片式的制版技术,再对完整面料使用Chain-Seam缝制,使用胶带将走线密封,连续缝合的走线上没有一处断开,是从缝线、面料到版型,再到最终成品上的一体化。因而在已有版型上加Dead-End并不只是变几条缝线看起来这么简单,从版型开始便要重新设计,也是对时尚走入“死胡同”(dead-end)的一种隐喻。

即使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设计师之间,也会有偶尔近似的想法,就像Maurizio Amadei的品牌M.A+那件胸口“+”字一片式上衣和1965年Balenciaga那条一片式十字状短裙,都选择将连接点集中在胸口。我们或许不能说Issey,或是再往前的Vionnet等设计师所贡献的是绝对新鲜的事物,如果回顾古希腊、古罗马时期那些一片式设计,也许就能顺流而上寻得这些前辈们创作的原点。一片式的道理实在简单又古老,只是被遗忘后,又被他们重新捡起,静等后人加以分析。
“一片式”设计的简单分类


Vionnet等前辈的“一片式”视角关注的是造型的变迁或面料的浪费与否,而瑞典设计师兼纺织学院博士Rickard Lindqvist已经开始深挖本质,提出了“Kinetic Garment Construction(动力学服装结构)”,他发现了现有一片式服装的一致规律:即无论围裹或是垂挂面料,都须依赖“肩”和“腰”这两个部位,在此基础上,挖掘一片式服装在人体上的走势关系(至少会有重力、躯干和肢端对服装的作用力,如衣服门襟部分定会顺应重力垂直下落,其余面料随着躯干向后围裹,水平方向的衣袖也恰好覆盖手臂),进而归纳出动态结构原型。
至此,我们可以把“一片式”暂时归类为以下,并浅析选择各形式进行设计的优劣势:

整体型:尽可能保持规则几何形状面料的整体性,以此作版,仅在肢端头端做少量裁剪,主要靠重力塑型以及面料本身性质(质感、重力对其的形变程度等)制造美感,再辅以各种固定形式。优势:最基础的一片式,容易切入并上手。劣势:作为最早的一片式形式,类似版型和塑型方式古往今来已基本被研究透了,只能从面料和固定形式上做出创新,同时因为基于重力塑型,很难做出干净利落处处合身的成衣。

对称型:以对称的裁剪改变面料几何形状,以此作版,通过折叠、翻转等形式连接后缝合,有些为了细节部位更贴合会使用插片,相当于进阶版的整体型。优势:比整体型更考验裁剪,可以做出更贴身更多样的版型。劣势:与整体型一样已被研究多时,进入创新瓶颈。为了更贴合而依赖大量插片的话,实际就跟下面的“七巧板式”差不多。


非对称型:分两种——A.主体是对称型,仅小部分不对称,以求达到设计效果(如袖子一长一短,裙摆重心偏向一边等)。B.以细致规划的不对称的裁剪改变面料几何形状,通过折叠、翻转等形式连接后缝合,这种已经摆脱了“零浪费”,属于“炫技”的范畴。A型与对称型同理便不赘述。B型优势:制版明显比上述两类型更复杂,成衣时留下的错综复杂的缝线既体现制版水平,更有美感加成。现仍处于发展之中,随着科技发展拥有无限可能。劣势:需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在制版方面,再复杂点的设计难以量产,容易“费力不讨好”。

“七巧板”型:不破坏规则几何形状面料的整体性,从内部开始规划,尽量让所有裁片都源于一整片面料,其中有些像七巧板一样百分百利用,以此实现极致“零浪费”,也属于“炫技”的范畴(实际上并不属于狭义上的不断开“一片式”,但这种方式也需像非对称B型那样细致规划,因此列入)。优势:相比非对称型易于量产,并未被完全开发,随着科技发展拥有无限可能。劣势:需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在制版方面。
由“对称型”到经过更多精密计算的“不对称型”,由任整体垂坠到如“七巧板”般细细规划,由节约面料的初衷成为设计师炫技的突破口——“一片式”的发展历程大抵如此,且很大部分都被Rickard Lindqvist的理论所包含(除了非对称B型)。但纵观上文,完全“一片式”的极致设计仍未出现,直至今年。
Vnapersona:a Fabric,a Person
先锋领域大师级人物Maurizio Altieri过往的光辉事迹便不赘述,在Maurizio Altieri近年做的展示中,与早已摆上货架的鞋履项目M_Moriabc一同展出的(实际上,M_Moriabc很多款式都是一片式鞋面),还有另一个发展中的项目:Vnapersona(a person)。该项目始于Altieri 19年前对一笔画般连续线条的研究,历时多年开发,于今年初步成型。

Maurizio Altieri在Carpe Diem时期的“Linea”和“Anatomic”项目,追求“终极极简”,以“衣服是人体第二层皮肤”作为设计观念,并在此基础上结合人体运动学原理推出了沿肌肉线剪裁的解剖剪裁技术,在实穿中能够给予顾客衣物异常修身合体而同时又行动自如的穿着感受,在“分解”这方面,他已经做到极致。

Vnapersona有着如同Linea一般追求“极致极简”的意味,跟Linea时期布料裁成多片的肌肉解剖相比更为简约——探究的是“连续性”,如同“一笔画”,以自己为模型,在方形面料上确定中点画圆作为裤子裆部或衣领位置,主体剪裁部分直接由一条线一气呵成后回到起点,裁衣时直接先裁出不规则的主体,然后裁一些细节线条再拼接缝上,无需多余裁片就得到一条立体完整的裤子和夹克等,先极致地“分解”,再极致地“合并”,完完全全的不裁断非对称“一片式”,“线应由结束的地方开始”,诠释了何为“由点到线,由线及面”。


Altieri说这个项目或多或少是对人体结构和精神层面这两个点的研究,以身体动态或一系列动作产生的形状为中心,物理习惯、独特的个体特质和偏好,个体对周遭环境的反应都被考虑到影响因素的范围中。以及“东方文化遇见西方文化”般对双方各自传统上的“结构”与东方文化中的一体式折叠结构的探讨。制成的一体式成衣如解剖学般合身,对于穿着者来说,Altieri想展示的是一种“服装内部”/“内部本身”的关系,即物理与精神的关系,因Vnapersona从精神层面/自然哲学来说是从起点到终点,比如从子宫到坟墓,“一切归零”。

Vnapersona的研究过于庞大,强如Altieri依然独木难支,他希望这个项目作为一个“开源”项目,集多人之力以进一步完善。也正因此Vnapersona从一开始只有零散的原型成品,到2017年跟日本知名设计师Kei Kagami合作推进该项目并在日本先锋名店Lift展示,用的是丹宁布料,版型由裤子增加到上装、面具,帽子,夹克,手套,脚掌等等,从裤子的半边开始,到脚趾、到头部和鼻子,衣服宛如人体雕塑一样被塑造,所有的部件被一根线从头到尾连在一起,没有任何多余的缝线,最终由一整块面料制成人体塑像,如同A-POC的究极进化版,亦如将Dominique Fabrègue所做的更为细致化。

Vnapersona一片式人体塑像已于今年面世,同时一片式上衣与裤子也于今年开始售卖,每一件都需要75小时的完全手工制作。即便如此,该项目仍没有结束,Altieri还有些想法没有完全实现。“一片布”到“一个人”,还会有更多可能吗?引用我自己的《OP-ED:说唱采样与时装设计》结尾部分来说——只要人的身体结构不改变,当代设计师们或许很难再开创新的版型结构,但在下一次社会或科技变革大规模改变现实之前(更为虚拟化的时代必然会来临),重塑并重新定义已有事物,是对老一辈设计师们努力的致敬,亦是设计师对创造性的责任感。